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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 + 选择 = 演化
这是演化的终极公式,也是生命演化过程给予我们的根本启发。变化意味着扩展概率空间,选择意味着对于概率空间进行裁剪,二者配合,塑造了越来越复杂有序的生命。
我们前面提出了算子的概念。算子之所以成立,在于它的几个独特能力:生成变化、存储变化、体现变化。
基因由核苷酸序列构成,本身就是数据,可以在世代间保存任何基因的改变。基因以其字符的重新排列组合与增删来生成变化,然后以RNA为中介控制蛋白质的合成,从而构造生命体,体现各种生命机能,所以基因是典型的算子。
但是,基因真正出类拔萃的,却是它作为碳基分子 — 包括RNA、DNA以及它所编码的蛋白质 — 所具备的变化潜力,碳基分子具备地表环境中独此一家之巨大化合物概率空间,而概率空间就是演化的上限。
变化发生在概率空间内的可选项上,也就是适应度景观地形的地平面上,然后被自然选择的巨手所筛选,塑造出生命的复杂形态。如果概率空间不够大,复杂生命就不会出现了。哺乳动物现在的形态,代表了碳基分子概率空间的最新边界。以我之见,这还远远没有触及它的上限。
根本上说,算子就是变化的载体。
前面我们提过,演化中自然选择是直接作用在算子上吗?
很明显,自然选择首先决定的是生物个体的存续,这是个体选择。然后,自然选择还有可能决定生物群体的优劣,这是群体选择。它们都不是直接作用在基因上,而是作用在个体和群体之上。生命是含多个层级的复杂系统,我们可以认为,自然选择可以直接发生在复杂系统上,间接地发生在该系统的各个层级上。
之前我们有了演化公式的中间版本:
对算子进行随机排列组合。经过筛选,一些个体能够更好地适应环境。
算子承载变化,生物体是复杂系统。现在,我们可以将演化公式扩展为更通用的描述:
复杂系统的迭代,通过其算子之变化与环境之筛选来达成,这就是演化。
然后,我们进行极大简化,获得了演化的终极公式:
变化 + 选择 = 演化
它简单有力,是我们进一步思考的起点。
此处,变化是指种群中的许多变体,它们是基因带有差异之复制的产物。选择来自环境,环境也会变化,此时选择也会随之改变。更多的环境变化带来更多的选择,这些选择的筛选标准和压力大小也因环境而异。
如同以基因作为景观地形中的维度一样,我们可以将变化与选择作为两个维度来看,然后将它们按照强弱组合为四种情况,画成一个如下的象限图:
我们已经知道,演化发生在基因库上,也就是种群上。上面这四个象限可以粗略地描述一个种群在演化中的处境:
A 变化大选择强。这是沧海横流的大时代,是多个种群在开放的环境中激烈竞争,奋勇争先,大浪淘沙。一个种群稍有不慎,就可能败给其他种群,成为历史的尘埃。种群如能因势利导,加上机缘巧合,获得自己的关键优势,则能打开局面。这个时期,是变数层出而选择严峻的时代,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时代,是演化急剧进行的时代。
B 变化大选择弱。这是伊甸园里的春天,是那些在岛屿或者有限的封闭地形中生活的种群,它们数量不多而生存压力也不大,会产生较大的变异。伊甸园是多样性的保留地,会存续很多独特物种,但是如果某天该地与大陆连接,则是其种群的严峻考验。智人在演化中曾屡次遭遇瓶颈,人数降低至不足千人,就是依赖着几个伊甸园才恢复了元气。
C 变化小选择弱。这是一个承平时代,是物种在适应度景观中登顶之后,站稳了生态位,占据了广阔的生存区域,长时间没有新挑战发生,种群繁衍数量扩大,环境稳定生活安逸。但是,由于种群数量大而选择压力小,基因库在均值附近震荡,没有任何新的突变可以成为趋势,演化趋于停滞,这也为未来埋下了隐患。这是一个看似繁荣,实则停滞的时代。
D 变化小选择强。这大致是灭绝时代,是环境发生遽变,或者突然出现了外来物种的入侵。此时,先前具有适应性的种群大受冲击,但是环境并没有给它们相应的时间来演化,种群数量下降,多样性丧失,趋于灭绝。当恐龙们在舒服地享受食物链顶端地位时,一颗小行星的撞击在几周内改变了地表环境,恐龙就这样灭绝了。另外,如果伊甸园里突然遇到强势外来物种入侵之时,也是这样的情况。当智人进入了亚洲、北美洲、南美洲、大洋各个岛屿之后,当地大型动物遭遇的就是此情况。
象限图有助于我们理解当前的生态环境。许多科学家们认为,当前的时代就是位于D象限,由于人类勃兴所带来的冲击遍及全球,环境剧变,每年都有很多物种灭绝,物种多样性岌岌可危。
那么,经由这个演变公式,我们就可以将注意力转到了演化的两个关键要素 — 变化与选择 — 上来了,变化提供可选项,选择消耗可选项。这是一个概率上发散与收敛的过程,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如果我们以这个视角观察复杂系统,就会觉得别开生面、大道至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