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
缘起
小时候,奶奶家住马路边上,门口正对着一个公交车站。漫长暑假中某个无聊的一天通常是这样度过的:我搬出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好奇地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每五分钟走过一批,永无休止。我注意到人们的相貌,手里的东西,衣着打扮,走路姿态,心里猜想他们各自过着怎样的生活。我可以坐一个下午,直到暮色降临。
在读小学的时候,街对面的邮电局院子里,晚上隔三岔五会放露天电影,黑白片,大部分内容是毛爷爷坐火车,或者洪湖水浪打浪。但是有一次播放的影片讲的是几个带着头盔穿着像桶一样的人,在一片沙地上笨拙地跳来跳去,留下了几个脚印。好多年之后我才回过味来,明白那是关于美国登月的新闻记录片。这又使我想起来,当时学校组织大家一起看的一部电影《未来世界》。片中那个面无表情的光头机器人枪手特别让我害怕。当然,也忘不了好多小孩子晚上挤在一起看电视 — 幼儿园里的仅有的一台彩色电视 — 的愉快时光,《大西洋底来的人》里面的探索号潜艇,是后来我读书走神时常常画在课本边角上的题材。
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当然,有一些具体问题困扰着我,比如为什么不能天天吃肉,人死后有没有变成鬼,日本进口的盒式录音机为啥那么贵,外国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更圆,如此等等。
带着问题,我课外读了很多书,时不时也自己想。有时若有所得,有时怅然若失。岁月蹉跎,问题没减少,困惑却越多。
记得在九十年代读到了一本科普书叫做《熵,一种新的世界观》,熵 这个词从此给我留下了印象。后来在路边书摊看到了一本厚厚的书叫《猜想与反驳》,知道了科学是怎么回事。不久后同学间开始流行尼采之类的哲学书,诸如《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之类的,我半懂不懂地读了,只学会了“自我实现”等时髦用语。再后来,我在新华书店看了一些科普书比如《上帝掷骰子吗?》,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聪明人,前仆后继地解决物理难题。
这些书激发了我的学习兴趣,但是都没有回答心中的那些攸关生活境况的具体问题。
读大学时,学过一门专业课叫 《自动控制》。它公认比较难,但是我学得最好的一门课。我不是在课堂上学的,而是期末考试前恶补一个礼拜自学的。喜欢这门课的原因在于,它用数学的方式,描述了系统这个概念,以及系统对于外界刺激的反应。系统 从此深入我心。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几年后,我大学毕业加入了邮电系统,从事运维工作。
1995 年前后,在生活的那个五线小城市,由于工作的便利,我成为了国内第一批网民。我掏出几年积攒的一万两千元,坐长途车到省城,抱回了人生的第一台486电脑。
之后的几年里,我流连在各个论坛中。从最早的四通利方论坛,水木清华 BBS,到后来的凯迪论坛,都留下了我的足迹。网上的各种新见解,有些与学校里教的完全不一样。我开始对历史与社会发生兴趣,不再偏听偏信。毫无疑问,互联网打开了我的视野,但是我得到的仍然只是一些思想的片段,不成体系,心中的那些老问题还是如鲠在喉。
这期间我有了新爱好,迷上了一款名为“笑傲江湖”的 MUD 游戏。为了在游戏里变强,我开始学习编写简单的代码“机器人”,也就是游戏里能够让角色自动做任务打怪练功的脚本。我常常熬夜调试这些脚本,这是我接触编程的开端。
真的转机要到 2010 年左右,拜读了戴蒙德的大作《钢铁,枪炮与病菌》之后,我眼界大开,似乎摸到了门径。这本书给了我全新的视角,我拜读了该作者的全部中译著作,之后又陆续读了类似书籍的比如《裸猿》《自私的基因》《人类简史》等等,还包括大量物理学与哲学的通俗读物。除了戴蒙德之外,卡尔萨根、霍金、刘慈欣等的书也是我喜欢的。
自从成为人才市场不需要的 IT 老男人之后,闲暇时间多了起来。散步慢跑打太极之余,往往灵光乍现,我将这些想法积攒下来,希望像《心灵奇旅》一样,找到自己的火花。
你们不可能从现在的点看到未来,只有回首看时才能看清来龙去脉。因此,你要相信,这些点在你的未来终将连接起来,这就像把散落的珍珠串成项链一样。 —— 史蒂夫.乔布斯
逐渐,想法交织在一起,编织为一张大网,其悬挂着力处仅仅在于几个关键脉络。把这些东西揉搓成形,结合自己的编程经验,以熵、人、系统为核心进行建模,事物的样貌浮现了出来。真正打通任督二脉,是最近的事情了。最终,我发现早年的问题,都或多或少有了答案。
本系列文章试图提出一套关于人自己和社会的简明模型,这是我对于世界的看法。
动机
首要原因,是希望借助分享,驱使自己进步。边学习边总结,边交流边改进,迭代式进步,才是最好的学习方法。
其次是为了愉悦。以理科生的方式来说,如果有些我们信奉的规律能够解释事情,那么我们自己的头脑 — 那也是一个系统 — 就会进入一个总体熵值较低的有序状态,收获 “我懂了” 的愉悦。本系列文章的观点虽然浅显,却能够解释广泛的现象,有自己的独特性,值得与大家分享这种愉悦。
最后则是为了增长机缘。如果能就正方家,取长补短,获得新知,实则意外之喜了。
模式匹配
在本文的论述中,我没有使用通常的归纳和演绎的方式。众所周知,这两种方式最为科学严谨,能够得出有信服力的结论。但是,由于我不是科学家,也不是从事学术的专业人士,鉴于所讲述的问题颇为广泛,我没有时间和能力进行大量的资料采集与整理,按照严格的科学方法来步步为营地论述。
相反,我采取了另一种简易的方式来表达我的观点 — 模式匹配,也就是通过推演,联想,甚至打比方的方式来讲道理。模式匹配是存在于我们头脑中的最为直觉的方式。从远古到现在,我们都使用它快速地认识世界。比如当我们观察周围人的面孔时,我们能够瞬间地得出某人的第一印象,他是否漂亮,是否面善,是否健康,这些印象都立刻出现在我们脑海中。如果我们要按照科学地方法做这件事,比如让电脑来进行人脸识别,想要快速得到这么多结论就慢得多甚至不可能了。
模式匹配是我们先天的认识方式,古往今来人们用它来抒情达意,讨论上至宗教哲学下至邻里琐事的诸多问题。比如一些常用的成语和谚语,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过犹不及,亢龙有悔,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等等都是表达了事物的变化超出了合理范围就会导致质变的模式。我个人认为,模式匹配可能比数学归纳法,二进制代码所表达的 if / else 逻辑更加符合我们头脑的天然的思考方式。
当年的程序员们大多读过一本老书叫做《设计模式》,这本书讲了在软件设计中通行的 23 个模式,也就软件建模时大部分常见的问题以及它们的解决办法。从业多年,这些模式深深地影响了我,甚至逐渐塑造了我对周围人与社会的认知。
模式匹配尽管不很可靠,但是它是一件我们人人都会耳熟能详的利器,也符合本文所讲的广阔主题,所以我在本文中主要使用这种方式,但是我也会注意保证以下几点以使我的观点尽量可信:
- 观点及其推演符合常识,不违背科学和常理;
- 观点本身符合已知事实,并且对现象有解释力;
- 简单明确,无模棱两可的东西,基本上所有人都能懂;
我的动机是,既然不能保证这些观点的获得过程之严谨,作为补偿,就必须保证它本身符合常识并具有解释力。
遇事不决问科学
当今知识普及,网络发达。科学探索已经向下伸展到最为精微的基本粒子,向上通过硕大无朋的射电和光学望远镜看到几百亿光年之外的天体与星系。不仅仅是这些有形事物,科学家们对于那些未知的无形的东西,比如黑洞、暗物质、暗能量、时空结构、基本力、宇宙的起源以及多样性等等,都有了真知灼见。我们眼中的世界,与古人相比,何止大了数亿倍!
对客观存在之认知的极大丰富,于我们思考一些传统问题很有帮助。简言之:
原先的一些基本哲学问题,比如是否有灵魂存在,是否有客观实在,人类在宇宙中是否有独特的价值,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如此等等,现在都有了简洁清晰的有力答案。从此,我们再也不用纯粹地猜想,用无数概念在空中楼阁里叠床架屋,做无休止的争辩了。
科学昌明的本身也昭示了它方法论的胜利,那就是由猜想与反驳构成的 实证主义。本系列中我在很多地方都会引用科学事实,然后加以阐发,提出自己的观点。
遇事不决,多问科学。
申明
我首先申明,本系列文章中关于人与社会的认知模型,乃是我的一家之言。
这套模型的得来不是经由我参与的可重复的科学实验。在推论的过程中,为了简明,没有刻意保持面面俱到的逻辑严谨性,大量使用了类比推理,这些观点大部分无法被证实或者证伪,所以只能称之为观点,乃是我的一家之言。
其次,我的观点尚不完备,处于演化之中,有的论述过于简化,中间有很多坑需要填补。这是因为我花的功夫不够,能力极其有限。我推崇庄子“得意忘形”的做法,倾向于简化问题,有时不免落入误区。做这些事纯属个人爱好,希望大家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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